24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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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聲因為這句話而變得急促很多, 梁初楹手指捏著襯衫衣角，手心裏似乎都出了一層薄汗。她往旁邊躲了躲，與陸景淮拉開了些距離, 但他身上的那股香氣好像還是圍繞在她的鼻尖。
因為緊張, 連說話都有些笨拙，“你……能不能先離我遠點……”
“離遠點幹什麽？”他聲音優哉游哉，有幾分玩味, 故意道：“易思謙小朋友都說了，要讓你幫他報仇, 我不得等著看看你怎麽給他報仇？”
“……”
他們靠得實在太近, 陸景淮的聲音就落在她耳邊，穿過耳膜時，酥酥麻麻的。
這讓梁初楹很不自在。
好在陸蔓端著切好的水果及時的從廚房裏走出來, 新鮮碩大的芒果被她切成小塊兒放進盤子裏，上面插著牙簽。芒果杯擺在客廳的茶幾上, 她熱情的招呼著梁初楹, “這芒果又新鮮又大, 水分很足，楹楹, 你一定要嘗一嘗。”
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她身旁的陸景淮搶先說道：“她吃不了，芒果過敏。”
一句話，讓在場的陸蔓和梁初楹頓了一下, 兩人不約而同的扭頭擡眼看向他，皆是如出一轍的驚訝。
不過陸景淮說得很沒錯, 她確實芒果過敏來著，就是不知道, 他為什麽會知道這個。
芒果全被易思謙吃了，在陸蔓家吃過晚飯後才離開，陸景淮送她回家的路上，梁初楹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我芒果過敏？”
黃昏將暗未暗，橙黃的夕陽像蒙著一片薄紗。
有風從車窗外吹來，帶些清涼撲在她臉上。梁初楹一雙眼澄澈動人，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
他眉目清朗，側臉線條鋒利，褪去成年人的成熟後，似乎還能從他身上瞧見十七八歲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那一瞬間，梁初楹有些恍然。
她忽然想到了些什麽。
“你這是在盤問我？”
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清澈，又很懶散。
梁初楹趕緊說：“沒有，我就是問問。”
“我以前好像沒跟你說過這個。”
“你是沒有說過。”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陸景淮轉頭，看過來，唇角輕輕一勾，“猜的。”
這兩個字太沒有可信度，誰猜東西會這麽準，梁初楹壓根就不信。正當她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時，陸景淮已經將她送到了家門口。
車子平穩停下，他跟她說：“你到家了。”
不好再繼續揪著那個問題多問，梁初楹跟他說了謝謝，解開安全帶後下車回家。
副駕駛的車窗一直開著，陸景淮的視線透過窗戶落到漸行漸遠的那道身影上，薄暮晚霞的柔光裏，她看起來還是那麽清瘦伶仃。
他沒及時啟動車子離開，向後靠著，骨節分明的手從旁邊的盒子裏拿過一包煙，抽出一根，用打火機點燃。
只是用手指夾著，沒抽，香煙的煙霧徐徐上升，煙草味道逐漸蔓延。
陸景淮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閉眼，腦海裏無可厚非的想起一些回憶來，關於他，也關於她。
那是高二上冊開運動會的時候，盛京中學有個傳統，運動會開展的這幾天不得有同學離開操場，也不能從外面帶食物進學校，開運動會就只能開運動會，他們這些不參加活動的同學，也只能坐在各個班級指定的區域當老實觀眾。
他們班是尖子班，班主任管的特別嚴。但還是有不少調皮搗蛋的男同學瘋狂在逾距的邊緣探。
其中就有周亦揚。
他趁著中午的午休時間跟幾個同學出了學校，回來時給梁初楹帶了一大杯冰鎮果汁。梁初楹收到的時候，既驚喜又感動，她小心翼翼的抱著冰冰涼涼的果汁，擔心的問周亦揚有沒有被老師看到。
周亦揚刮了刮她的鼻子，一雙笑起來的眼睛比外頭的燦陽還明亮。
“你就放心吧，沒人看到。”周亦揚幫她插了吸管，一邊自顧自的說：“上午看你臉都曬紅了，出去特地給你買的，奶茶店的新口味，你快嘗嘗。”
“好。”梁初楹開心的笑，含住吸管吸了一口，果汁冰冰涼涼的，很新鮮，也很解暑。
就是，味道不對。
嘗到這杯果汁是什麽味道，梁初楹身子微頓。
周亦揚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她的這個微妙舉動，只是問：“怎麽樣，好喝嗎？”
“我可是排了好長隊才買到的，你喜不喜歡？”
看著他一臉期待又真摯，又聽他說買果汁的困難，梁初楹突然就不想說自己其實芒果過敏的這種話來讓他情緒低落了，因為她還是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
她笑著點點頭，說：“喜歡，謝謝你。”
冰涼的杯身浸濕著水霧，一些沾到她手心裏，她不敢喝太多，只是小口小口的抿著。
還以為是她舍不得，周亦揚輕笑，“你要是喜歡這款，我以後天天給你買。”
“好啊。”梁初楹揚起腦袋沖他笑，笑眼明媚。
落進以第三人視角看見這一幕的陸景淮眼睛裏，只是他們誰都沒發現。
果然，在午休結束後的下午，梁初楹手臂和脖頸起了紅疹，密密麻麻觸目驚心，班主任焦急的喊來了宋嘉善，最後將人帶去了醫院。
當時的陸景淮，就站在不遠處看宋嘉善和周亦揚急急忙忙的拉著梁初楹往校外的方向走，夕陽下，少女臉頰蒼白，他延伸過長的視線裏，有很難得的擔心。
後來才從班裏的其他同學嘴裏得知，梁初楹是因為芒果過敏。
回憶的閃現讓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下，連他自己都沒意料到，這件有關於她的小事會被他記這麽久，層層光陰堆積，那天的畫面，卻也還是那樣的清晰。
指尖夾著的那根煙已經快燒到頭，他摁滅，扔進了車內的小垃圾桶裏。
然後發動車子，離開了那裏。
……
距離宴會的時間越來越近，陸蔓的晚禮服最後也在梁初楹的一點點修改中完成，成品做出來就直接郵寄到陸蔓家裏了，她收到衣服，滿心歡喜的給梁初楹打了電話告訴她自己很喜歡。
能從她的語氣裏聽出她是真的很開心，梁初楹輕松了一口氣，說道：“您喜歡就好。”
“我當然喜歡了！”陸蔓的語氣有些激動，“這件晚禮服做出來這麽漂亮，我都好想快點穿上，到時候艷壓群芳了！”
梁初楹很開心自己能被別人認可，她躺在松軟的沙發上，心情出奇的好。
忍不住發了個朋友圈。
[梁初楹：心情好。]
[梁初楹：配圖：小貓愛心小爪。]
她微信裏的好友還挺多，有好多人都陸陸續續的給她點讚，梁初楹點進去看了眼，正要退出來時，母親宋嘉善就來了電話。
按下接聽鍵，她接通：“餵，媽媽……”
宋嘉善打電話來是叫她回老宅吃飯，還說正好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梁初楹洗了個澡才回去，她換了幹凈的裙子，裙身將腰線勾勒得纖細。
到家後，宋嘉善連連拉著她坐到客廳裏，仔仔細細的打量，“這段時間，你瘦了很多。”
“還好吧，”梁初楹下意識的擡手摸摸臉，笑著說道：“可能最近一直在畫設計稿，勞累了點。”
“也別太累了，身體要緊。”
“我知道，”梁初楹安撫她，“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放心。”
宋嘉善拉住她手，輕嘆一口氣，“你不在我們身邊，非要一個人搬出去住，我哪能放心。”
“我都這麽大了，還跟你們住一起，要是別人問起來，這哪像話。”
“你啊……”宋嘉善無奈，語氣溫柔的數落，“跟你爸一個樣，脾氣倔。”
梁初楹彎了彎嘴角，問起父親梁裕來，“我爸呢，怎麽沒看到他？”
“昨晚出差去了，要後天才回來。”
“爸還是這麽忙嗎？”
“最近集團裏的事情很多，你爸忙得腳不沾地，有幾天半夜才回來。”
沒想到會這麽忙，梁初楹驚訝，“這麽忙嗎……”
“嗯。”宋嘉善點點頭，眼睛裏有心疼的愛意，“就是可惜，我不能幫他，要是我也懂一點，就可以讓他不那麽辛苦了。”
父母的愛情總是讓梁初楹羨慕的，所以她總是覺得，自己的愛情也會令人羨慕。
但經歷過一遭後她逐漸明白，是她一直將期待放得太高，所以從高處摔下來時，她會覺得很疼。
她笑著挽住宋嘉善的手臂，說：“我爸肯定不會讓你去幫忙的，因為他也心疼你。”
“那倒還真是。”
晚上跟宋嘉善一起吃飯，王阿姨做了很多她愛吃的菜，佳肴鮮美，每一道菜都是熟悉的味道，梁初楹已經很久沒吃到過這麽好吃的美味了。
飯吃得有點急，然後被嗆了一口。
宋嘉善趕緊放下手裏的碗筷，拍著她背給她順氣，“怎麽還跟小時候那樣吃的那麽急，毛躁丫頭。”
喝了王阿姨舀過來的湯後才好了許多，梁初楹回道：“王阿姨做的飯菜太好吃了，我吃的有點快……”
“慢慢吃啊，又沒人跟你搶。”
梁初楹抿著唇笑。
宋嘉善數落，“笑得傻裏傻氣的，你還讓我放心呢，連吃個飯都能被嗆到，你還讓我怎麽放心。”
不知道宋嘉善怎麽又提起這個了，梁初楹連連說道：“哎呀我剛剛是真不小心踩嗆到的。”
宋嘉善不理她的辯解，任由著自己嘆氣，“哎，看來還是得看見你結婚組建家庭，身邊有個人能照顧你，你媽媽我啊，才能真的放心。”
結婚。
組建家庭。
好像自從跟周亦揚取消訂婚宴之後，她對這兩個詞語便沒了期待。
她甚至也沒有再想過，這輩子到底還能不能結婚組建家庭，好像周亦揚出軌拍碎了她對愛情的所有向往。
梁初楹沒應這句話，只是重新吃起飯來。
宋嘉善見這話題已經到這兒了，趁熱打鐵的說：“楹楹，我有個朋友的兒子最近從美國回來了，你要不要去見見？”
“我為什麽要去見見？”
“多接觸接觸點人嘛，這沒有什麽不好的，更何況他是媽媽朋友的兒子，聽他媽媽說他這次回來就留在京市了，以後這你來我往的，肯定要多見面的呀。”宋嘉美細細的說：“更何況，那小夥子人不錯，你倆發展發展，說不定……”
“媽。”梁初楹出聲打斷她，認真說：“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那你們就先認識一下，做個朋友嘛。”
“還是算了吧，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這個。”
梁初楹冷淡的態度讓宋嘉善心疼，她害怕是因為周亦揚的背叛才讓她變成這個樣子，於是溫聲開導：“楹楹，我知道你一直對周亦揚背叛你的事情心懷芥蒂，但人和人都是不一樣的，周亦揚是周亦揚，別人是別人，同樣的道理，感情也不一樣。摔倒一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摔倒之後你沒有勇氣去接受。”
“媽媽不想你因為他，錯過自己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人。”
“媽……”梁初楹扭頭看向宋嘉善，很輕的彎了下嘴唇，跟她說：“我知道你是在擔心什麽，周亦揚的傷害和背叛，確實讓我失去了再去平和的接受一份新的感情的勇氣，但我已經想通了，我現在這個階段，不應該只單單看到愛情的，我應該先看到我自己。”
“所以你真的不用操心啦，我一個人，也會努力生活得很好的。”
那天晚上，梁初楹破天荒的失了眠，她腦海裏在不斷回放著她跟周亦揚的發生過的一切事，從很小的年紀到現在，他們一起相伴了大約十八年。在十八年的光陰歲月裏，她追在他的身後，跟他一起長大，她努力去尋找周亦揚也很喜歡她的痕跡，卻發現寥寥無幾。
不是不喜歡她，而是沒她那麽愛。
在老宅陪宋嘉善待了一天後，梁初楹才回了自己家。
明天晚上八點，她就要跟陸蔓和陸景淮一起出席宴會，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的晚宴，聽陸蔓說屆時會有很多業界名流前來，說不定裏面就有設計圈子裏的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佬。
光是想想能跟他們近距離接觸，或許還能多交流交流，梁初楹心裏就既開心又緊張。
她已經在開始期待，也希望到時候的自己能自然大方。
碰巧就在這時，溫柚寧給她來了電話，梁初楹按下接聽放在自己耳邊，揶揄的問道：“溫大藝術家今天怎麽這麽有閑心給我打電話，你不是說最近很忙嗎？”
“忙歸忙，但我們家寶貝兒也不能忘啊。”溫柚寧在電話裏拖著嗓音笑，“我這不是提前關心關心你，明天就要去參加宴會了，你緊不緊張？”
“緊張啊，這可是我第一次去這種級別的宴會。”
溫柚寧在電話那頭笑，隨即安慰，“哎呀你擔心個啥呀，不是還有陸景淮嗎，你到時候就跟在他身邊，這樣不就好了。”
“有盛銘集團的總裁在你身邊，你還怕別人不給你面子？”
這個倒是沒想，梁初楹說道：“陸景淮在有什麽用，他一天只知道欺負我看我笑話。”
溫柚寧：“他在可有用了，人家可是盛銘集團總裁誒，就沖著這個身份，大家不都得巴結他？你是他身邊的人，大家愛屋及烏，當然也會來巴結你咯。”
“我不需要他們的巴結。”梁初楹說：“我選擇答應陸蔓去宴會，只是想單純的見見世面，順便與那些厲害的設計師多交流交流，至於其他的就跟我無關了。”
“也就你這麽想。”溫柚寧在電話裏說：“看來，周亦揚害得你不淺吶。”
“嗯？”
“眼裏只有事業，其他神馬都是浮雲。”
“……”
梁初楹不否認，甚至還問：“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話是這樣說的。”
“上帝最偏愛的就是搞事業的人。”
“我這多多少少算是自我拯救吧。”
溫柚寧：“那我也恭喜你吼，希望你早點成功。”
梁初楹：“借你吉言，時間不早了，我先掛了。”
“好。”
……
晚宴如期而至。
梁初楹隨同陸蔓和陸景淮一同出席。
因為梁初楹身份特殊，她這次是作為陸景淮女伴的身份。車身駿利的勞斯萊斯剛在酒店大廳門口停穩，一堆等在邊上的記者立馬蜂擁而至。好在這家酒店的安保隊伍訓練有素，能攔著那些往上撲搶頭條的記者，甚至還能讓出一個道來。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陸景淮微俯身從裏面出來，他一身黑色西裝，襯得那張臉都幹凈貴氣。西裝外套的扣子緊緊扣著，衣料貼身的展露他勁瘦的腰。
那股只有在他身上才能看見的懶拽氣質被收斂了起來，面向大眾的，是一絲不茍的矜貴與疏離。
他繞到副駕駛座，拉開門伸過手去。
只見一只纖細玉白的手臂伸出，那只手搭住陸景淮的手，緊接著，一道清瘦秀麗的身影從車裏冒出來，簡單大方的抹胸魚尾裙，腰肢細瘦，足足攢夠了所有記者的視線。
閃光燈就對著他們不停的拍，從梁初楹的手伸出來開始，一直拍到她整個人都彎腰從車裏出來，身影暴露在空氣裏時也還未停。
她今天打扮得很隆重，烏黑的發被高高盤起，用白色的珍珠發簪固定住。雪白的脖頸與細肩一覽無餘，肌膚是吹彈可破的白嫩，精致的鎖骨線條優美。她身形優越，魚尾裙的腰線掐出她輕盈的腰肢，完美得恰到好處。
白凈的小臉略施粉黛，特別是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眼皮的一擡一垂間，是多情的瀲灩。
她就站在陸景淮身旁，稍有些拘謹的提著裙擺。唇角雖掛著笑，可她僵硬的身子卻將她出賣。梁初楹努力的適應著那些迎面而來的閃光燈和相機瘋狂的哢嚓聲。
“緊張了？”
身旁的男人在這個時候忽然出聲。
梁初楹沒撒謊的認真點頭，說有點，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大陣仗，當然有些緊張。
身旁的他忽的輕笑，屈著胳膊，聲音很輕的跟她說：“挽著我，帶你進去。”
梁初楹微怔，視線落到他那只微屈的手臂上，擡手穿過去，輕輕的挽住他。手指不由得揪緊他的西裝外套，陸景淮安慰：“放輕松，有我在呢。”
梁初楹跟他點點頭，然後隨著他一起走了進去。
酒店的大廳金碧輝煌，華麗的水晶吊燈綻放著璀璨的光線，照亮了大廳的每一個角落。來宴會的人很多，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三四個穿著華麗的人聚在一起喝酒，談吐優雅舉止風度，梁初楹跟著陸景淮走進去，腳步輕盈的邁著，小聲跟他說：“陸景淮，你姑姑呢？”
陸景淮扭頭看向她，撞入一雙漂亮明凈的眼睛裏。
柔和的一雙眼睛，清澈又動人。
陸景淮怔了怔，聽見她問：“我怎麽沒見著你姑姑。”
“可能……還沒到吧。”他看著她的眼睛，滾了滾有些發癢的喉結。
“哦哦，有可能。”梁初楹後知後覺的點點頭，不過又擡眼問他，“那我接下來應該幹什麽啊，要跟你在一起嗎？”
“嗯。”陸景淮從展禮臺上拿過兩杯酒，將其中一杯低酒精的遞給她，說：“今天來了幾個設計師，等會兒跟我去見見。”
“好。”
跟著陸景淮見了很多人，無論是哪個領域，她都去打了個招呼。
她穿著細高跟，走一圈下來，雙腿頗有些酸痛。註意到她強忍著的不適，陸景淮停下來看她，“累了？”
梁初楹抿唇，“有點……”
不想在他眼裏的形象是矜貴嬌縱，梁初楹隨即解釋：“其實是腳有點疼，應該是穿高跟鞋導致的。”
她平時並不怎麽穿高跟鞋，今天為了這場宴會，也為了自己身上這件漂亮的魚尾裙，她總覺得要搭高跟鞋才符合氣質。
所以她就不管任何後果的搭了，結果就是現在，她雙腳都很疼，甚至有點發麻。
“那你現在這兒休息一會兒？”
“也可以的。”想著那些人她都不認識，跟著陸景淮去也只是在他身邊扮個笑臉，用處不大，於是點點頭，說：“那我在這兒等你。”
“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
他重新從展禮臺上拿一杯酒，燈光從他的頭頂散下來，氣質矜雅。
跟她說：“那你就在這兒等我，別走太遠。”
“嗯嗯。”梁初楹點頭。
陸景淮囑咐好就離開了，剛走遠沒多久，就有幾個人走向他跟他打招呼。
他跟他們碰杯，小抿一口。
就站在離梁初楹不遠的地方，她看著他跟他們愉快的交流，舉手投足都是矜貴與松弛。高挺峻拔的身姿襯得他身上那件黑西服都格外好看，淺黃溫暖的光勾勒著他的側臉。
在人群裏，他好像不知不覺就成為了焦點。
梁初楹淺淺一笑，卻未曾察覺身旁有人在靠近。
直到傳來的聲音，打斷她落在陸景淮背影上的視線。
“您好，請問您是梁初楹小姐嗎？”
這道聲音溫和又有禮貌，梁初楹循聲扭頭看去，來人一身灰色西服，模樣溫和，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唇角帶著禮貌的笑容，是那種平易近人的柔和感。
這是一張很陌生的臉，梁初楹不認識這個人，“請問您是？”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卓，京市人，你媽媽朋友的兒子，剛從美國回來。”秦卓向她伸手，很有禮貌的跟她打招呼。
原來之前宋嘉善跟她說的那個人是他。
她伸出手去握住，簡單的說：“你好。”
兩只手短暫交握後就收回，梁初楹不善於跟不熟悉的陌生人交流，只是對他淺淺的笑了下，纖長的眼睫輕撲。
燈光下，她那雙含情瀲灩的眼睛澄澈生動。
秦卓主動挑起話題，“你也來參加這個宴會嗎？”
“嗯。”
“一個人來的？”
梁初楹搖頭，“不是，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秦卓明白似的點點頭。
下一秒，又聽見她問：“你怎麽知道我就是梁初楹的？”
秦卓微笑著解釋：“不瞞你說，我媽媽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你很漂亮，我對你很有印象。”
“謝謝。”梁初楹為他的這份誇獎道謝。
“我說的是實話，剛剛你一個人在這邊的時候，我就註意到你了。”
他說話很註意分寸，也很有邊界感，這讓梁初楹覺得跟他聊天很舒服。心裏的芥蒂逐漸放下，她微笑著，眉眼輕彎，“那你觀察得還挺仔細。”
“……”
“……”
另一邊的陸景淮剛跟身旁的那幾個朋友聊完天，一轉身，就看見了遠處那道倩麗窈窕的身影旁邊多出來一個男人。
他一只手裏拿著酒杯，一只手插進西裝褲兜裏，就站在離他們不算太遠的地方，那雙漆黑銳利的眼睛緊盯著。
他們站在一起暢談著什麽，看起來聊得很愉快，梁初楹嘴角有淺淺的笑容，一雙眼睛明亮，也笑盈盈的看著面前舉止優雅的男人。
陸景淮微瞇著眼睛，薄薄的眼皮壓下一絲壓迫。
剛剛跟他去見人的時候都還無比拘謹呢，這會兒倒是聊起來了，聊什麽呢那麽開心，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後面去了。
仰頭將酒杯裏剩餘的那半杯酒喝光，喉結滾了滾，他將黏在她身上的視線硬生生掰扯才來。
殊不知下一秒，肩膀被某個人的手臂隨意搭上。
他扭頭看去，見是程也。眼裏沒有半分稀奇，嘴裏也是很稀松平常的語氣，“你怎麽來了？”
“找你玩兒啊。”程也跟他勾著肩搭著背，臉上的表情悠哉閑適。
陸景淮將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無情撥開，面色冷淡。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啊，”程也擡手臂碰了碰陸景淮的胳膊，“跟哥們兒說說？”
“說了你也不懂。”
他這是不想說的說辭，在程也看來卻不是個什麽事兒，於是說：“你都沒說，怎麽知道我不懂？”
陸景淮沈默。
倒是程也碰著他胳膊催促，“快點兒啊，你說唄……”
“嘖……”等得他都沒什麽耐心了。
不經意的擡眼間，他看到了就離他們不遠處的人，一男一女，穿著光鮮亮麗。他們站在一起笑盈盈的交談，兩人的身高差剛好，燈光打在他們身上，竟有種和諧的門當戶對感。
男的他不認識，女的倒是挺熟悉的。
認了個兩三秒，程也驚訝，“那人不是梁初楹嗎？”
他扭頭看向身旁的陸景淮，發現這人緊緊盯著那邊，目光寸步不移。
頓時恍然大悟醍醐灌頂，“你這……”
“有情況啊。”
揶揄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陸景淮才不緊不慢的收回了視線，淡淡撇眼看來，“有話就說。”
程也勾了勾唇角，手裏的酒杯被他搖晃了幾下，被燈光照亮的清澈酒液輕輕蕩漾。
他一陣見血的說：“你還是在意梁初楹的吧？”
身旁的人沒說話。
他就更大膽了點，“那不然你一直盯著人家幹嘛，跟頭狼似的。”
陸景淮淡淡出聲辯解，“她身邊那個男人我沒見過，不知道是好是壞，我盯著點兒，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程也壞笑著，“問題可大了。”
陸景淮投去不解的目光。
只聽見程也說：“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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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緊張, 連說話都有些笨拙，“你……能不能先離我遠點……”
“離遠點幹什麽？”他聲音優哉游哉，有幾分玩味, 故意道：“易思謙小朋友都說了，要讓你幫他報仇, 我不得等著看看你怎麽給他報仇？”
“……”
他們靠得實在太近, 陸景淮的聲音就落在她耳邊，穿過耳膜時，酥酥麻麻的。
這讓梁初楹很不自在。
好在陸蔓端著切好的水果及時的從廚房裏走出來, 新鮮碩大的芒果被她切成小塊兒放進盤子裏，上面插著牙簽。芒果杯擺在客廳的茶幾上, 她熱情的招呼著梁初楹, “這芒果又新鮮又大, 水分很足，楹楹, 你一定要嘗一嘗。”
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她身旁的陸景淮搶先說道：“她吃不了，芒果過敏。”
一句話，讓在場的陸蔓和梁初楹頓了一下, 兩人不約而同的扭頭擡眼看向他，皆是如出一轍的驚訝。
不過陸景淮說得很沒錯, 她確實芒果過敏來著，就是不知道, 他為什麽會知道這個。
芒果全被易思謙吃了，在陸蔓家吃過晚飯後才離開，陸景淮送她回家的路上，梁初楹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我芒果過敏？”
黃昏將暗未暗，橙黃的夕陽像蒙著一片薄紗。
有風從車窗外吹來，帶些清涼撲在她臉上。梁初楹一雙眼澄澈動人，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
他眉目清朗，側臉線條鋒利，褪去成年人的成熟後，似乎還能從他身上瞧見十七八歲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那一瞬間，梁初楹有些恍然。
她忽然想到了些什麽。
“你這是在盤問我？”
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清澈，又很懶散。
梁初楹趕緊說：“沒有，我就是問問。”
“我以前好像沒跟你說過這個。”
“你是沒有說過。”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陸景淮轉頭，看過來，唇角輕輕一勾，“猜的。”
這兩個字太沒有可信度，誰猜東西會這麽準，梁初楹壓根就不信。正當她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時，陸景淮已經將她送到了家門口。
車子平穩停下，他跟她說：“你到家了。”
不好再繼續揪著那個問題多問，梁初楹跟他說了謝謝，解開安全帶後下車回家。
副駕駛的車窗一直開著，陸景淮的視線透過窗戶落到漸行漸遠的那道身影上，薄暮晚霞的柔光裏，她看起來還是那麽清瘦伶仃。
他沒及時啟動車子離開，向後靠著，骨節分明的手從旁邊的盒子裏拿過一包煙，抽出一根，用打火機點燃。
只是用手指夾著，沒抽，香煙的煙霧徐徐上升，煙草味道逐漸蔓延。
陸景淮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閉眼，腦海裏無可厚非的想起一些回憶來，關於他，也關於她。
那是高二上冊開運動會的時候，盛京中學有個傳統，運動會開展的這幾天不得有同學離開操場，也不能從外面帶食物進學校，開運動會就只能開運動會，他們這些不參加活動的同學，也只能坐在各個班級指定的區域當老實觀眾。
他們班是尖子班，班主任管的特別嚴。但還是有不少調皮搗蛋的男同學瘋狂在逾距的邊緣探。
其中就有周亦揚。
他趁著中午的午休時間跟幾個同學出了學校，回來時給梁初楹帶了一大杯冰鎮果汁。梁初楹收到的時候，既驚喜又感動，她小心翼翼的抱著冰冰涼涼的果汁，擔心的問周亦揚有沒有被老師看到。
周亦揚刮了刮她的鼻子，一雙笑起來的眼睛比外頭的燦陽還明亮。
“你就放心吧，沒人看到。”周亦揚幫她插了吸管，一邊自顧自的說：“上午看你臉都曬紅了，出去特地給你買的，奶茶店的新口味，你快嘗嘗。”
“好。”梁初楹開心的笑，含住吸管吸了一口，果汁冰冰涼涼的，很新鮮，也很解暑。
就是，味道不對。
嘗到這杯果汁是什麽味道，梁初楹身子微頓。
周亦揚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她的這個微妙舉動，只是問：“怎麽樣，好喝嗎？”
“我可是排了好長隊才買到的，你喜不喜歡？”
看著他一臉期待又真摯，又聽他說買果汁的困難，梁初楹突然就不想說自己其實芒果過敏的這種話來讓他情緒低落了，因為她還是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
她笑著點點頭，說：“喜歡，謝謝你。”
冰涼的杯身浸濕著水霧，一些沾到她手心裏，她不敢喝太多，只是小口小口的抿著。
還以為是她舍不得，周亦揚輕笑，“你要是喜歡這款，我以後天天給你買。”
“好啊。”梁初楹揚起腦袋沖他笑，笑眼明媚。
落進以第三人視角看見這一幕的陸景淮眼睛裏，只是他們誰都沒發現。
果然，在午休結束後的下午，梁初楹手臂和脖頸起了紅疹，密密麻麻觸目驚心，班主任焦急的喊來了宋嘉善，最後將人帶去了醫院。
當時的陸景淮，就站在不遠處看宋嘉善和周亦揚急急忙忙的拉著梁初楹往校外的方向走，夕陽下，少女臉頰蒼白，他延伸過長的視線裏，有很難得的擔心。
後來才從班裏的其他同學嘴裏得知，梁初楹是因為芒果過敏。
回憶的閃現讓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下，連他自己都沒意料到，這件有關於她的小事會被他記這麽久，層層光陰堆積，那天的畫面，卻也還是那樣的清晰。
指尖夾著的那根煙已經快燒到頭，他摁滅，扔進了車內的小垃圾桶裏。
然後發動車子，離開了那裏。
……
距離宴會的時間越來越近，陸蔓的晚禮服最後也在梁初楹的一點點修改中完成，成品做出來就直接郵寄到陸蔓家裏了，她收到衣服，滿心歡喜的給梁初楹打了電話告訴她自己很喜歡。
能從她的語氣裏聽出她是真的很開心，梁初楹輕松了一口氣，說道：“您喜歡就好。”
“我當然喜歡了！”陸蔓的語氣有些激動，“這件晚禮服做出來這麽漂亮，我都好想快點穿上，到時候艷壓群芳了！”
梁初楹很開心自己能被別人認可，她躺在松軟的沙發上，心情出奇的好。
忍不住發了個朋友圈。
[梁初楹：心情好。]
[梁初楹：配圖：小貓愛心小爪。]
她微信裏的好友還挺多，有好多人都陸陸續續的給她點讚，梁初楹點進去看了眼，正要退出來時，母親宋嘉善就來了電話。
按下接聽鍵，她接通：“餵，媽媽……”
宋嘉善打電話來是叫她回老宅吃飯，還說正好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梁初楹洗了個澡才回去，她換了幹凈的裙子，裙身將腰線勾勒得纖細。
到家後，宋嘉善連連拉著她坐到客廳裏，仔仔細細的打量，“這段時間，你瘦了很多。”
“還好吧，”梁初楹下意識的擡手摸摸臉，笑著說道：“可能最近一直在畫設計稿，勞累了點。”
“也別太累了，身體要緊。”
“我知道，”梁初楹安撫她，“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放心。”
宋嘉善拉住她手，輕嘆一口氣，“你不在我們身邊，非要一個人搬出去住，我哪能放心。”
“我都這麽大了，還跟你們住一起，要是別人問起來，這哪像話。”
“你啊……”宋嘉善無奈，語氣溫柔的數落，“跟你爸一個樣，脾氣倔。”
梁初楹彎了彎嘴角，問起父親梁裕來，“我爸呢，怎麽沒看到他？”
“昨晚出差去了，要後天才回來。”
“爸還是這麽忙嗎？”
“最近集團裏的事情很多，你爸忙得腳不沾地，有幾天半夜才回來。”
沒想到會這麽忙，梁初楹驚訝，“這麽忙嗎……”
“嗯。”宋嘉善點點頭，眼睛裏有心疼的愛意，“就是可惜，我不能幫他，要是我也懂一點，就可以讓他不那麽辛苦了。”
父母的愛情總是讓梁初楹羨慕的，所以她總是覺得，自己的愛情也會令人羨慕。
但經歷過一遭後她逐漸明白，是她一直將期待放得太高，所以從高處摔下來時，她會覺得很疼。
她笑著挽住宋嘉善的手臂，說：“我爸肯定不會讓你去幫忙的，因為他也心疼你。”
“那倒還真是。”
晚上跟宋嘉善一起吃飯，王阿姨做了很多她愛吃的菜，佳肴鮮美，每一道菜都是熟悉的味道，梁初楹已經很久沒吃到過這麽好吃的美味了。
飯吃得有點急，然後被嗆了一口。
宋嘉善趕緊放下手裏的碗筷，拍著她背給她順氣，“怎麽還跟小時候那樣吃的那麽急，毛躁丫頭。”
喝了王阿姨舀過來的湯後才好了許多，梁初楹回道：“王阿姨做的飯菜太好吃了，我吃的有點快……”
“慢慢吃啊，又沒人跟你搶。”
梁初楹抿著唇笑。
宋嘉善數落，“笑得傻裏傻氣的，你還讓我放心呢，連吃個飯都能被嗆到，你還讓我怎麽放心。”
不知道宋嘉善怎麽又提起這個了，梁初楹連連說道：“哎呀我剛剛是真不小心踩嗆到的。”
宋嘉善不理她的辯解，任由著自己嘆氣，“哎，看來還是得看見你結婚組建家庭，身邊有個人能照顧你，你媽媽我啊，才能真的放心。”
結婚。
組建家庭。
好像自從跟周亦揚取消訂婚宴之後，她對這兩個詞語便沒了期待。
她甚至也沒有再想過，這輩子到底還能不能結婚組建家庭，好像周亦揚出軌拍碎了她對愛情的所有向往。
梁初楹沒應這句話，只是重新吃起飯來。
宋嘉善見這話題已經到這兒了，趁熱打鐵的說：“楹楹，我有個朋友的兒子最近從美國回來了，你要不要去見見？”
“我為什麽要去見見？”
“多接觸接觸點人嘛，這沒有什麽不好的，更何況他是媽媽朋友的兒子，聽他媽媽說他這次回來就留在京市了，以後這你來我往的，肯定要多見面的呀。”宋嘉美細細的說：“更何況，那小夥子人不錯，你倆發展發展，說不定……”
“媽。”梁初楹出聲打斷她，認真說：“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那你們就先認識一下，做個朋友嘛。”
“還是算了吧，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這個。”
梁初楹冷淡的態度讓宋嘉善心疼，她害怕是因為周亦揚的背叛才讓她變成這個樣子，於是溫聲開導：“楹楹，我知道你一直對周亦揚背叛你的事情心懷芥蒂，但人和人都是不一樣的，周亦揚是周亦揚，別人是別人，同樣的道理，感情也不一樣。摔倒一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摔倒之後你沒有勇氣去接受。”
“媽媽不想你因為他，錯過自己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人。”
“媽……”梁初楹扭頭看向宋嘉善，很輕的彎了下嘴唇，跟她說：“我知道你是在擔心什麽，周亦揚的傷害和背叛，確實讓我失去了再去平和的接受一份新的感情的勇氣，但我已經想通了，我現在這個階段，不應該只單單看到愛情的，我應該先看到我自己。”
“所以你真的不用操心啦，我一個人，也會努力生活得很好的。”
那天晚上，梁初楹破天荒的失了眠，她腦海裏在不斷回放著她跟周亦揚的發生過的一切事，從很小的年紀到現在，他們一起相伴了大約十八年。在十八年的光陰歲月裏，她追在他的身後，跟他一起長大，她努力去尋找周亦揚也很喜歡她的痕跡，卻發現寥寥無幾。
不是不喜歡她，而是沒她那麽愛。
在老宅陪宋嘉善待了一天後，梁初楹才回了自己家。
明天晚上八點，她就要跟陸蔓和陸景淮一起出席宴會，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的晚宴，聽陸蔓說屆時會有很多業界名流前來，說不定裏面就有設計圈子裏的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佬。
光是想想能跟他們近距離接觸，或許還能多交流交流，梁初楹心裏就既開心又緊張。
她已經在開始期待，也希望到時候的自己能自然大方。
碰巧就在這時，溫柚寧給她來了電話，梁初楹按下接聽放在自己耳邊，揶揄的問道：“溫大藝術家今天怎麽這麽有閑心給我打電話，你不是說最近很忙嗎？”
“忙歸忙，但我們家寶貝兒也不能忘啊。”溫柚寧在電話裏拖著嗓音笑，“我這不是提前關心關心你，明天就要去參加宴會了，你緊不緊張？”
“緊張啊，這可是我第一次去這種級別的宴會。”
溫柚寧在電話那頭笑，隨即安慰，“哎呀你擔心個啥呀，不是還有陸景淮嗎，你到時候就跟在他身邊，這樣不就好了。”
“有盛銘集團的總裁在你身邊，你還怕別人不給你面子？”
這個倒是沒想，梁初楹說道：“陸景淮在有什麽用，他一天只知道欺負我看我笑話。”
溫柚寧：“他在可有用了，人家可是盛銘集團總裁誒，就沖著這個身份，大家不都得巴結他？你是他身邊的人，大家愛屋及烏，當然也會來巴結你咯。”
“我不需要他們的巴結。”梁初楹說：“我選擇答應陸蔓去宴會，只是想單純的見見世面，順便與那些厲害的設計師多交流交流，至於其他的就跟我無關了。”
“也就你這麽想。”溫柚寧在電話裏說：“看來，周亦揚害得你不淺吶。”
“嗯？”
“眼裏只有事業，其他神馬都是浮雲。”
“……”
梁初楹不否認，甚至還問：“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話是這樣說的。”
“上帝最偏愛的就是搞事業的人。”
“我這多多少少算是自我拯救吧。”
溫柚寧：“那我也恭喜你吼，希望你早點成功。”
梁初楹：“借你吉言，時間不早了，我先掛了。”
“好。”
……
晚宴如期而至。
梁初楹隨同陸蔓和陸景淮一同出席。
因為梁初楹身份特殊，她這次是作為陸景淮女伴的身份。車身駿利的勞斯萊斯剛在酒店大廳門口停穩，一堆等在邊上的記者立馬蜂擁而至。好在這家酒店的安保隊伍訓練有素，能攔著那些往上撲搶頭條的記者，甚至還能讓出一個道來。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陸景淮微俯身從裏面出來，他一身黑色西裝，襯得那張臉都幹凈貴氣。西裝外套的扣子緊緊扣著，衣料貼身的展露他勁瘦的腰。
那股只有在他身上才能看見的懶拽氣質被收斂了起來，面向大眾的，是一絲不茍的矜貴與疏離。
他繞到副駕駛座，拉開門伸過手去。
只見一只纖細玉白的手臂伸出，那只手搭住陸景淮的手，緊接著，一道清瘦秀麗的身影從車裏冒出來，簡單大方的抹胸魚尾裙，腰肢細瘦，足足攢夠了所有記者的視線。
閃光燈就對著他們不停的拍，從梁初楹的手伸出來開始，一直拍到她整個人都彎腰從車裏出來，身影暴露在空氣裏時也還未停。
她今天打扮得很隆重，烏黑的發被高高盤起，用白色的珍珠發簪固定住。雪白的脖頸與細肩一覽無餘，肌膚是吹彈可破的白嫩，精致的鎖骨線條優美。她身形優越，魚尾裙的腰線掐出她輕盈的腰肢，完美得恰到好處。
白凈的小臉略施粉黛，特別是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眼皮的一擡一垂間，是多情的瀲灩。
她就站在陸景淮身旁，稍有些拘謹的提著裙擺。唇角雖掛著笑，可她僵硬的身子卻將她出賣。梁初楹努力的適應著那些迎面而來的閃光燈和相機瘋狂的哢嚓聲。
“緊張了？”
身旁的男人在這個時候忽然出聲。
梁初楹沒撒謊的認真點頭，說有點，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大陣仗，當然有些緊張。
身旁的他忽的輕笑，屈著胳膊，聲音很輕的跟她說：“挽著我，帶你進去。”
梁初楹微怔，視線落到他那只微屈的手臂上，擡手穿過去，輕輕的挽住他。手指不由得揪緊他的西裝外套，陸景淮安慰：“放輕松，有我在呢。”
梁初楹跟他點點頭，然後隨著他一起走了進去。
酒店的大廳金碧輝煌，華麗的水晶吊燈綻放著璀璨的光線，照亮了大廳的每一個角落。來宴會的人很多，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三四個穿著華麗的人聚在一起喝酒，談吐優雅舉止風度，梁初楹跟著陸景淮走進去，腳步輕盈的邁著，小聲跟他說：“陸景淮，你姑姑呢？”
陸景淮扭頭看向她，撞入一雙漂亮明凈的眼睛裏。
柔和的一雙眼睛，清澈又動人。
陸景淮怔了怔，聽見她問：“我怎麽沒見著你姑姑。”
“可能……還沒到吧。”他看著她的眼睛，滾了滾有些發癢的喉結。
“哦哦，有可能。”梁初楹後知後覺的點點頭，不過又擡眼問他，“那我接下來應該幹什麽啊，要跟你在一起嗎？”
“嗯。”陸景淮從展禮臺上拿過兩杯酒，將其中一杯低酒精的遞給她，說：“今天來了幾個設計師，等會兒跟我去見見。”
“好。”
跟著陸景淮見了很多人，無論是哪個領域，她都去打了個招呼。
她穿著細高跟，走一圈下來，雙腿頗有些酸痛。註意到她強忍著的不適，陸景淮停下來看她，“累了？”
梁初楹抿唇，“有點……”
不想在他眼裏的形象是矜貴嬌縱，梁初楹隨即解釋：“其實是腳有點疼，應該是穿高跟鞋導致的。”
她平時並不怎麽穿高跟鞋，今天為了這場宴會，也為了自己身上這件漂亮的魚尾裙，她總覺得要搭高跟鞋才符合氣質。
所以她就不管任何後果的搭了，結果就是現在，她雙腳都很疼，甚至有點發麻。
“那你現在這兒休息一會兒？”
“也可以的。”想著那些人她都不認識，跟著陸景淮去也只是在他身邊扮個笑臉，用處不大，於是點點頭，說：“那我在這兒等你。”
“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
他重新從展禮臺上拿一杯酒，燈光從他的頭頂散下來，氣質矜雅。
跟她說：“那你就在這兒等我，別走太遠。”
“嗯嗯。”梁初楹點頭。
陸景淮囑咐好就離開了，剛走遠沒多久，就有幾個人走向他跟他打招呼。
他跟他們碰杯，小抿一口。
就站在離梁初楹不遠的地方，她看著他跟他們愉快的交流，舉手投足都是矜貴與松弛。高挺峻拔的身姿襯得他身上那件黑西服都格外好看，淺黃溫暖的光勾勒著他的側臉。
在人群裏，他好像不知不覺就成為了焦點。
梁初楹淺淺一笑，卻未曾察覺身旁有人在靠近。
直到傳來的聲音，打斷她落在陸景淮背影上的視線。
“您好，請問您是梁初楹小姐嗎？”
這道聲音溫和又有禮貌，梁初楹循聲扭頭看去，來人一身灰色西服，模樣溫和，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唇角帶著禮貌的笑容，是那種平易近人的柔和感。
這是一張很陌生的臉，梁初楹不認識這個人，“請問您是？”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卓，京市人，你媽媽朋友的兒子，剛從美國回來。”秦卓向她伸手，很有禮貌的跟她打招呼。
原來之前宋嘉善跟她說的那個人是他。
她伸出手去握住，簡單的說：“你好。”
兩只手短暫交握後就收回，梁初楹不善於跟不熟悉的陌生人交流，只是對他淺淺的笑了下，纖長的眼睫輕撲。
燈光下，她那雙含情瀲灩的眼睛澄澈生動。
秦卓主動挑起話題，“你也來參加這個宴會嗎？”
“嗯。”
“一個人來的？”
梁初楹搖頭，“不是，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秦卓明白似的點點頭。
下一秒，又聽見她問：“你怎麽知道我就是梁初楹的？”
秦卓微笑著解釋：“不瞞你說，我媽媽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你很漂亮，我對你很有印象。”
“謝謝。”梁初楹為他的這份誇獎道謝。
“我說的是實話，剛剛你一個人在這邊的時候，我就註意到你了。”
他說話很註意分寸，也很有邊界感，這讓梁初楹覺得跟他聊天很舒服。心裏的芥蒂逐漸放下，她微笑著，眉眼輕彎，“那你觀察得還挺仔細。”
“……”
“……”
另一邊的陸景淮剛跟身旁的那幾個朋友聊完天，一轉身，就看見了遠處那道倩麗窈窕的身影旁邊多出來一個男人。
他一只手裏拿著酒杯，一只手插進西裝褲兜裏，就站在離他們不算太遠的地方，那雙漆黑銳利的眼睛緊盯著。
他們站在一起暢談著什麽，看起來聊得很愉快，梁初楹嘴角有淺淺的笑容，一雙眼睛明亮，也笑盈盈的看著面前舉止優雅的男人。
陸景淮微瞇著眼睛，薄薄的眼皮壓下一絲壓迫。
剛剛跟他去見人的時候都還無比拘謹呢，這會兒倒是聊起來了，聊什麽呢那麽開心，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後面去了。
仰頭將酒杯裏剩餘的那半杯酒喝光，喉結滾了滾，他將黏在她身上的視線硬生生掰扯才來。
殊不知下一秒，肩膀被某個人的手臂隨意搭上。
他扭頭看去，見是程也。眼裏沒有半分稀奇，嘴裏也是很稀松平常的語氣，“你怎麽來了？”
“找你玩兒啊。”程也跟他勾著肩搭著背，臉上的表情悠哉閑適。
陸景淮將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無情撥開，面色冷淡。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啊，”程也擡手臂碰了碰陸景淮的胳膊，“跟哥們兒說說？”
“說了你也不懂。”
他這是不想說的說辭，在程也看來卻不是個什麽事兒，於是說：“你都沒說，怎麽知道我不懂？”
陸景淮沈默。
倒是程也碰著他胳膊催促，“快點兒啊，你說唄……”
“嘖……”等得他都沒什麽耐心了。
不經意的擡眼間，他看到了就離他們不遠處的人，一男一女，穿著光鮮亮麗。他們站在一起笑盈盈的交談，兩人的身高差剛好，燈光打在他們身上，竟有種和諧的門當戶對感。
男的他不認識，女的倒是挺熟悉的。
認了個兩三秒，程也驚訝，“那人不是梁初楹嗎？”
他扭頭看向身旁的陸景淮，發現這人緊緊盯著那邊，目光寸步不移。
頓時恍然大悟醍醐灌頂，“你這……”
“有情況啊。”
揶揄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陸景淮才不緊不慢的收回了視線，淡淡撇眼看來，“有話就說。”
程也勾了勾唇角，手裏的酒杯被他搖晃了幾下，被燈光照亮的清澈酒液輕輕蕩漾。
他一陣見血的說：“你還是在意梁初楹的吧？”
身旁的人沒說話。
他就更大膽了點，“那不然你一直盯著人家幹嘛，跟頭狼似的。”
陸景淮淡淡出聲辯解，“她身邊那個男人我沒見過，不知道是好是壞，我盯著點兒，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程也壞笑著，“問題可大了。”
陸景淮投去不解的目光。
只聽見程也說：“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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